微博:狗王1枚
图像原朋友赠送:♾️

介错人

  给@睡不醒 

  

  朱樱司在西洋读了四年的生物,回国的时候遇到了月永雷欧。月永雷欧在船港钓鱼,身后是一块为飞机筹军费的牌子,他坐在牌子前,几乎把飞机的海报遮全,有人上前去推搡他:你怎么又在这里?于是朱樱司心下了然,可能这是一个反战人士的无声抗议,月永雷欧脸上越发不耐起来:“我说了很多次,我在这里钓船!”就是在这个时候,他心底有一种古怪的冲动,好像一条船走在巷口可以让旅客下甲板的一个点,朱樱司走下船去,提着厚重的行李抱有歉意的说:“抱歉,这是我的朋友,他不知道我的船具体哪天到港。”那个老头瞪起眼睛,几乎凑到朱樱司脸面前:“他从上个月就在这里挡着筹军费的牌子,美国人的船晚点会这么严重吗?”朱樱司无话可说了,他放下行李,抬手把左手腕上面的表取下来:“拿这个当了去筹军费。”老人不再说话了,末了朱樱司又补了一句:“指针是纯金的。”

 

老人喜笑颜开起来,没再追究月永雷欧,放他了走了。朱樱司拿起行李,问月永雷欧道:“你是反战分子吗?”

月永雷欧说:“这不关我的事,他们打不打和我没关系。”

朱樱司说:“那你为什么呆在这里?”

月永雷欧笑了:“我其实很想敷衍你,就像跟那位老伯一样说我在钓船,这样只会觉得我是个疯子。但是你为了救我破费了一块表,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想活了,挡在筹军费的牌子面前会有极端主义人士把我拉走伪装成我自杀的,这样我就不用再去找一位切腹需要的介错人了。”

朱樱司又说:“你为什么不想活了?”

月永雷欧把吊着线的竹竿从海水里捞上来说:“我没钱吃饭了。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?”

 

就在这个时候,朱樱司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,神差鬼使地回答道:“我可以做你的介错人。”

月永雷欧说:“谢谢你!天底下还有这么好心的人!”

 

如果要帮人切腹,找医生是最好的选择,恰好朱樱司本人就是一名医生。于是他没有放行李,跟着月永雷欧回到他口中的家。月永雷欧没有做西洋打扮,甚至全身没有一顶西洋帽,从头到尾,只是一个朴素的日本人,导致朱樱司跟在他身后有点烦躁,月永雷欧的日本木屐行走声拖得太长了,好像走快一点就会摔倒一样。朱樱司忍住这样的烦躁,最后停在了月永雷欧所说的“家”的门口。一所偌大的弓箭道场,让朱樱司有点错愕:“这样你也吃不起饭?”

 

月永雷欧没有着急回答,只是说了些用飞机的时候哪用得上弓箭呢、这是我父母的道场、能不能转卖地皮呢,以及我死在这里说不定会有人怕冤魂没人买宅子下来的话。朱樱司突然觉得这个青年人说不定真是疯子,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学生,现在说不定在东京的街头抗议,或者学西洋人和其他女生谈恋爱,学英文等等,还会像他前几年一样,在说日语的同时会夹杂着英文词汇,这样让自己听起来很时髦。朱樱司也不打算询问月永雷欧有没有请过老师,学没学过英文,他看起来只是一个落败道场的穷人,不精通时事也不关心政治,这已经不是看起来了——朱樱司思考,月永雷欧本就会是一个分不清“is、was、are、were”区别的人。月永雷欧进门走了四步,才想起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似的:“你就把鞋脱在这里吧,我去找切腹的工具。”

 

朱樱司把鞋脱下来,恭敬又整齐地摆在了道场门口,进了门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,提着行李箱又显得太局促不安,他又把行李箱也放在门口,和自己的皮鞋摆成一条线,站在客厅里等待月永雷欧。他等了约莫有十分钟左右,地板上又响起熟悉的,令人烦躁的拖沓脚步声(朱樱司想,原来他只穿袜子走路也是这样,和木屐没关系),这让他想起一个古老的传说,叫阿菊的侍女不小心打破了主人家的传家之宝——十个一套的盘子里的其中一个,然后投井自尽,自那以后,井底每晚都会传出阿菊“一个……两个……三个”悲悲切切数盘子的声音,数到第九个,就开始哭泣,然后再从头数起。月永雷欧的脚步就像阿菊缓慢的数数声,让他很想不顾礼貌去后院看看月永道场后院有没有一口井。这个时候,月永雷欧拿着一把上漆精美,磨得发亮的弓,和几支削得非常锋利的铁箭出来了。朱樱司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,是这里没有掀起过切腹热潮吗?但月永雷欧做这种事情又显得万分正常,好像切腹这门活动(好像这么说有点轻浮,朱樱司想)天生而来就是用弓和箭,而不是长刀和短刀。他嘴唇动了几下,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,无奈地放弃了。

 

月永雷欧说:“真是遗憾!我们家没有长刀和短刀了。”

 

朱樱司又感到一阵释然,这说明月永雷欧还是知道切腹的流程,拿出弓和箭只是做个替代品。他又听到月永雷欧说:“介错人就是给致命一击人物的统称,我想,用刀还是用箭都是没有差别的。实在非常抱歉,如果你需要,我还是会去外面借的,我的父亲认识一位道场的场主,听说他用刀很厉害。只不过……”

“只不过他在我出生前五年就因为肺病死掉了,真的很遗憾!”月永雷欧又补充道。

“我不会用箭,”朱樱司很坦然地说,“我是一名医生,如果让我用长刀,我还会不顺手,我还想拜托你忍一忍,用长刀切腹,我用短刀帮你。因为我们解剖的手术台上也用的是短刀,只不过更短。我用箭射你,说不定会射偏,让你打磨的箭头变钝,还会射到天黑,到天黑你还死不了,我就只能乱射了,如果这个时候射中你,箭又很钝,你就只有被放一晚上痛苦而死。”

 

月永雷欧听完后,只能为难地把那把弓收起来,挂回往日的挂的地方。朱樱司穿好鞋子,又往他用了个脱帽礼,最后欠身鞠躬说:“对不起,如果你没有长刀短刀的话,我是不能帮你这个忙做介错人的,如果你哪天找到了就来找我吧,我在国立医院上班。”

“谢谢你,”月永雷欧还是这样说,目送着朱樱司离开了,最后他绕到后院的井口叹了口气,“阿菊,阿菊,我们家还是没有长刀短刀,到底谁会做我的介错人呢?”

“一个,两个,三个……”井口如此答道。

评论
热度(25)

© 你为了他冲我发火 | Powered by LOFTER